文:Joy Liu|壹心理专栏作者
·统治我们生活的“科学范式”·
我们已经把对宗教的信仰转移到了对科学的信仰。我老爸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北京的专家说吃什么好”,“美国的科学家发现了什么”。感觉如果说话的时候带上某某专家或者科学家,底气总是特别足。
其实我自己也是曾经是科学忠实的信徒(毕竟还是我爸的女儿),那个时候的我,深深的信仰理性思维,觉得情感和直觉性的东西都是“不靠谱”的。
同时我曾经是一个“真理控”,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有所谓的“真相”存在,就像物理世界里的引力波都被观测到一样,心灵世界里的东西一样可以被观察到。当时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也许无法到达真理,但是我们总可以无限接近真理”。
最有趣的是我还曾经是一个“数据控”,别人说什么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你这个结论有实证研究的证据吗?有没有数据支持?”,就好像只要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被科学家们的重复实验证实过了,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相信了。
开始学心理学之后总是会听到有朋友问到说:“心理学里到底哪一个流派比较好呢?”或者“你是怎么看待这个理论的?”,而我自己也无数次的试图回答这个问题,无数次的以为自己有了答案但又一次次的推翻自己的结论。
说到底,在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生活在科学范式里:我认为人生是有真理和真相存在的,所以可能有一种人生是我们每个人都想要的;同时我认为我们可以通过科学的实验来找到这些真相的答案,一个适用于我们每个人的结论或者“答案”。所以我才会思考是不是某种理论比另一种理论更好,某个流派会比另一个流派更“接近真相”。
从某种程度上讲,那时的我被“理性”和“唯物”绑架,我的世界里有太多的“对错”和“优劣”,因为一旦人生也存在一个像1+1=2或者万有引力一样的唯一真理,我就不可避免的会区分什么是对的,什么是更好的。
·在“艺术范式”里的人生·
可是慢慢的我意识到人生根本不可能用科学范式进行。我现在比牛顿懂得更多的物理(因为他不知道量子物理),知道伽里略不知道的天文学知识(比如虫洞之类),比居里夫人知道更多的放射性物质,可是这并不能够让我过好自己的生活。
在科学的范式里,我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俯瞰世界,我需要的东西是正确性,逻辑性和可重复性,我希望我的想法和行为都有明确的“对错标准”。
但是在人生中,这个范式好像并不适用。比如工作,我可以去学习很多专业的知识,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但是这份工作对我的价值感和意义感,还有我是否真的热爱这份工作,好像跟我掌握了多少知识并不直接相关。同样,选择学心理学并不比选择学土木工程更“正确”,而是它更符合我个人的偏好,更能让我表达自己全部的天赋和意义。
再比如爱情,爱情这个东西可能是最让我们困惑的了,因为它“一点都不科学”。在科学里,当我们知道了地球是圆的以后,我们就不用为此再做任何努力了,一旦掌握,我们就不可能失去。可是在爱情里,今天你侬我侬的彼此,明天就可能会“没有感觉了”。我们的相爱好像永远都是动态的,流动的,而一旦我们不努力了,它好像就倒退,就像一个很久不画画的艺术家拿起笔,可能要练习很久才能回到原来的水平。
更有趣的是,科学可以解释很多东西,但是却给不了我们答案。比如你是否要跟一个人结婚这个问题。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根据“科学”,一段幸福的婚姻通常需要你的伴侣是一个有同理心,安全依恋类型(你可以理解成很有安全感),非神经质人格(情绪稳定)和高自尊等等“标准”,可是满足这些条件的人真的会让你幸福吗?幸福本身有一个“唯一真理”般的定律吗?
也许一个有点神经质人格的人是一个情感丰沛,有着无限创造力的作家,而她的伴侣就是喜欢她浓郁的情感所激发的创造光芒,并且愿意在她发脾气时给她消化自己情绪的空间;也许一个有点不安全感的人是一个充满爱,勇气和坚持的社会工作者,他的伴侣就是喜欢他为孩子们付出时眼神中的爱意,并且愿意在他感到不安时给他足够的耐心。
科学给不了你选择谁结婚的答案,因为爱情是一个艺术范式,没有“正确答案”,有的只是你个人的体验和感受,如果你觉得幸福,那么也没有人有资格告诉你说:“我觉得你不幸福”。就像一件艺术作品一样,同样是艺术史上的杰出代表,立体派的毕加索和野兽派的马蒂斯,哪个更“正确”,或者哪个更“高明?” 他们的画作无法分高下,但是你仍旧知道自己更喜欢谁的风格,因为你有自己的感受和视觉体验作为标准。
我的很多来访者都纠结于怎样做出“正确的人生选择”,可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人生真的没有“正确的选择”。在艺术范式里的人生,我们追求的是个人意义,个人价值感,个人偏好和个人情感,而不是正确,唯一真理或者某个通用公式。比如绘画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但可能对你来说却是生命中无足轻重的事情,但网球是你的最爱,我却连球拍都没碰过。我们不能说绘画和网球哪个更好或者更正确,但它们对我们的个人意义和价值不同,我们在其中的体验和感受也不同。
同样,我们不用讨论进化心理学,认知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和发展心理学哪个更能解释人性,因为它们都是从不同角度看待个体,并且它们都加起来也还无法解释你的独特和复杂。我们更不用去争辩认识行为疗法,存在主义治疗,精神动力取向,正念,积极心理学或者后现代取向哪个心理咨询取向“更好”,没有好与不好,也没有哪个“更正确”,当它们在适合的场合和时间被合适的运用时,都能产生不可意思的新的可能。
·自然科学是独白的,人生艺术是对话的·
可能我们最常忘记的,就是科学它是独白的,而人生这门艺术是对话的。
什么意思呢?科学的独白性在于它总是在追求一个更正确,更接近真理,更有逻辑,可重复,更专家,更权威的结论,而一旦我们掌握了这个结论(或者叫信息),我们就拥有了力量,就像我们知道了原子核里的秘密,就可以制造出原子弹和核能。
很多时候,我们还是在用科学的范式生活着。比如当父母去质疑他们孩子的工作选择或者结婚对象时,他们普遍都在强调这些选择的“正确性”,当他们说“选择国企才能有稳定的生活”时,他们其实是在说“稳定”是“正确选择”的标准;当他们说“怎么整天学什么画画跳舞,有那个时间不想想怎么多赚钱”时,他们其实是在说“多赚钱”是一个更“正确”的选择。
甚至我们日常看到的那些看似更加“解放”我们的文章,很多也只是告诉我们一个“更正确”的结论。比如不要再追求稳定了,追求变才是对的;比如婚姻只是一桩小事,你何必那么在意;比如我们要追求自己的性自由,别再那么保守了......
这些文章或多或少告诉我们怎样才是“更正确的”,可是真的有更正确这个说法吗?
如果你真的就很喜欢稳定,喜欢一份轻松,有固定收入并且朝九晚五有双休日的生活,那么稳定又有什么不好?也许一些文章里会告诉你那个在国企工作多年的人被辞退了,那个追求稳定的人失业了,可是如果稳定和轻松真的对你很重要,你总会找到另一份稳定的工作,甚至在家里当家庭煮妇/煮夫,不是吗?
婚姻可以是一桩小事,但也许它对你来说意义重大,你可以选择离婚,但是你就是更喜欢找个人尽可能过一辈子,那么婚姻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小事,对吗?
我们过去几千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性需求,我们对性有太多的羞耻感,但也许性自由也并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就是和自己的伴侣做爱,就是只跟那个自己爱的人发生关系,不可以吗?
我深深的信仰价值和道德的多元化,在尊重每个人并且不去迫害任何人的前提下,没有什么人生模式是更正确的,这就是人生的艺术范式。我们自己可以选择“开放”,但是如果我们拿着自己的“开放”去评判别人的“保守”时,我们就又陷入了科学范式的人生。
所以为什么又说人生的艺术是对话的呢?
因为既然没有谁更正确,我们就可以放下自己的评判,开始尝试着用对方的视角去探索他眼中的世界,这就开始了两个人(或者多个人)的对话。其实在我的咨询中就是一次次的对话,每个来访者都带着自己独特的,跟我不一样的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我非常感性,但也许我的来访者非常理性,我就尝试着跟她一样去理性的看看她眼中的世界;我没谈过恋爱,但也许我的来访者不间断的谈着恋爱,那么我就放下自己,去感受在一段段情感中不断变化着的他。
·开启你的艺术人生,从对话开始·
对话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不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一个流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因为看到彼此不同路径,经历,不同价值和意义感的人生,而让彼此都更丰富了起来。而更有趣的,是我们在这个对话的过程中共同创造了新的内容,并且改变了彼此。
比如可能我的来访者跟我说他不会因为爱情结婚,他现在更找一个更合适结婚的人,那么通过理解他对“合适结婚”的人的定义,通过他阐述自己过往的经历和他这样选择的原因,我好像也能够明白婚姻对他的意义和价值,而不是把我因为爱情而结婚的价值观和偏好,强加给他。通过理解他,我也开始反思婚姻对自己的意义和价值,所以他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改变了我;而通过跟我的讲述,还有我的反馈,他也在这个对话中看到了我的视角和不同于自己的可能,所以我也改变了他。
这时候我们谁都不是“更正确的”,我们的对话在不断的流动和生成,我们都不再活在自己的独白里,而是开始聆听和影响彼此,并且看到人生更多的视角和可能。
当我们放下了“科学范式”,我们就停止了自己的演说和独白,我们不再试图去说服任何人,因为根本不存在唯一真理;我们也开始容许别人跟我们有不同的想法,感受,价值和信念,因为没有那种价值或者信念比另一种更好;最重要的,是我们开始学会容许自己有不同于社会主流价值观的想法和信念存在,而当我们开始允许自己做自己时,我们好像也就能够同样允许别人这么做。
这个时候真正的对话就产生了,“做自己”不是一个固定的东西,原来喜欢热闹的人是我,现在既享受一个人独处也喜欢与人深入交流的人也是我;从前喜欢疯狂看书的人是我,现在既喜欢看书又喜欢自己的具身体验中学习的人也是我。而这个过程中发生的变化,不完全是我一个人完成的,这些变化是我在跟整个我周围的环境和人们互动中发生的,我在逐渐被他们改变,我也在逐渐改变着他们。而此刻的我也不是固定的,每天我还是在发生着变化。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最近跟一个央美的老师学画画,老师看得出我很喜欢画人,说我可以先从最简单的人体开始画起,后来我们有学到了调子,也就是光影和明暗,于是我最近就开始画起了赤裸裸的人体,开始用素描的方式表达人体。
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画画时不太可能会画的,因为首先我不太敢画人体,因为它真的很复杂,原来我的画基本不用研究解剖,因为身体结构基本被衣服遮盖;原来我也不会画素描,因为我是一个对色彩极其敏感的人,从前我的画都是绚烂的彩铅和水彩,最不喜欢的就是黑白的素描。可是最近我发现自己真的开始懂得欣赏黑白,开始欣赏人体之美,开始不断的突破自己的舒适区,用我不熟悉的方式,去画我原来都没有画过的东西。这,就是对话的魅力。
我们都在对话中彼此改变,不断生发出更多的可能性。
上次我写了篇叫做“不要被心理学绑架”的文章,有一位心理学同行给我留言,“谴责”我说:“你真的认为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成为高自尊,非神经质人格,安全依恋类型的人吗?” 非常诚恳的说,我真的不这么认为,我由衷的信仰多元化的价值观,可能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我的一个框架。同样,我并不觉得我是“对的”,我也允许有人就是希望自己成为高自尊,非神经质人格和安全依恋类型的人。但同时,如果我们把这样的偏好和价值凌驾于别人之上,我们就又回到了“科学范式”,又开始绑架别人。
人生真的一点都不“科学”,
因为它是体验性和经验性的;
因为不管是学会爱还是成为一个智者,你都需要从零开始,而不是像学习微积分或者量子物理那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因为它不是一种信息,掌握了便大功告成。它是需要你终身为之付出的一种修行,比如学会爱一个人一样,它就像修炼武功一样,终身用进废退,生命不息,修炼不止;
因为没有一种人生是值得,而另一种人生是不值得,每个人的人生意义和价值,只能由我们自己来判断;
因为没有一个“真相”或者“真理”来告诉我们每个选择的对错,我们只能根据自己的偏好,往过的经历和我们自己的价值,作出最让我们成为当下的自己的决定。
祝福你,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式,去你最想去的地方,不断对话着成为一个你深深喜欢,深深欣赏并且深爱着的自己!
原标题:《艺术人生还是科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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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LSD